即將畢業的自己，回顧整個大學生活似乎平平淡淡地過了。大三結束時我修了 150 多個學分，看起來好像很有動力，說穿了就是想為沒社團、沒戀愛的自己找點事做罷了。我下課後也會窩在圖書館讀指定閱讀和寫寫簡單的程式，用生成式 AI 練習我想要做的小功能，或是讀一些文學作品，剛好學校收錄了日本、台灣等等各地的文學作品，大三畢業的我最後在電腦裡存了一串長長的閱讀記錄和修課紀錄，但我還是覺得生活很單調。
升大四的暑假，我開始找實習。為什麼要找實習？和讀書、寫程式一樣只是想打發時間吧。最後憑著簡單的作品集和稍微扮演一個很有活力的人，讓我進入了這間公司。這間公司規模不大，但每天生活都密集地在運作著，雖然很疲倦但這是升上大學以來我第一次有了「生活終於有點目標」的感覺。
有一天我被叫進總經理辦公室，他說：「很謝謝你這幾個月幫了公司這麼多忙，我想跟你說最近公司營運不太好，你可能只能在這裡工作到月底了。」
當下聽到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要說什麼。「好的，我知道了，謝謝您最近的照顧。」最後我只說得出這句話，然後回頭坐下面對電腦，開始默默準備一些交接職務的文件。
月底，另一位同事A也選擇離開這間公司了。A 是公司裡的美術人員，負責對外關係經營的圖片設計，偶爾也幫忙公司做設計系統的修正和研究，是公司裡少數具有設計背景的人，我常常看到他在加班、和總經理開很多兩人會議。
離開公司的時候，我們沒有歡送會，也沒有什麼感動的真心話環節，離開公司最後一天的會議，我們一起站起來和公司裡的大家鞠躬、說「謝謝大家」之後，我們各打包了一個中型的紙箱，就像電影裡演的那種被炒魷魚的職員一樣，帶著辦公室裡的私人物品默默走出了這個商業大樓。
我們決定一起搭捷運回家。那時候剛好是下班時間，從商業區下班蜂湧而出的人潮快淹沒了我們，然後抬頭看到光鮮亮麗的廣告裡寫到：「改變你命運的機會！現在就加入 XX 集團！」剛被炒魷魚的我們，看到這個招募廣告真是心寒到不知所以然。
「其實，我想要開一間裁縫店。」在捷運上 A 看著窗外迅速閃過的燈光，淡淡地說。
「真的嗎？那你為什麼要去那間公司當美編？」我問。
「因為創業風險很高，我家人很反對我一畢業就開店。」A 苦笑了一下，「結果努力工作了這麼一段時間也沒賺多少。」
「這樣啊，我以後應該也差不多吧。」我像是喃喃自語一樣地回應著。
「你還早啦，甚至還在讀書耶。」A 看了我一眼，然後又把頭轉回窗外。
「還有半年耶，我現在又不知道要做什麼了。」我嘆了口氣。
「誒，剛好我離職之後要去學長的裁縫店幫忙，你要不要也來試試看？」A問。
這座城市是這個地區的重要政經發展核心，有著便捷的大眾運輸系統和許多高等教育、研究設施，是產業發展的資源地，最高的大樓甚至是這個地區的代表之一，座落在整個地區最蓬勃的商業特區裡。只是這座城市也有它不先進的地方：拐進小巷，你會看到屋齡五十年的老房子，裡面可能住著近八十歲的老人、從外地來到這座城市卻沒有足夠經濟支持只好住在老房子的小套房裡的年輕人，或以拾荒維生的中年婦女；在城市裡的小山間，你也會看到沿著山稜建造的房屋和小型田地，這些人事物都彷彿時空暫停在三十年前，無論農具、房舍都生鏽了，像是「月日食」從未造訪。
我站在這座老房子前面，突然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這是一棟看起來很老舊的公寓，這座公寓以中間的樓梯間為界、左右對稱，牆上貼了一片片棕色磁磚。中間的樓梯間在每層樓上都開了窗，所以可以從外面清楚地看到現在樓梯上的人。每層住戶也都有面向馬路的窗戶，有些在窗戶外加裝了鐵架、放上植栽或是掛上衣服，就這麼把內衣褲曬在行人經過就看得到的地方。聽建築相關學系的同學說，這種建築以前是很常見的建造形式，成本比較低、建造期也比較短。
我找了一下 A 給的地址，就在這裡的三樓左邊，應該是一間工作室。那裡的窗戶是打開的，採用毛玻璃，所以看不太清楚裡面。這戶外面沒有加裝鐵窗，但室內在窗邊似乎吊了植栽，綠色的葉子在一片毛玻璃上很顯眼。
我在老式門鈴上找到這戶的按鈕，按下去之後等了五秒，大門就開了。我走上樓梯，發現這裡的樓梯階段比較寬、段差比較小但沒有統一，旁邊的扶手生鏽了。走到三樓，轉向那戶，A 就站在那邊等我。
「有點怕你找不到這裡，因為我們經費不太夠所以找不到更好的地方。」他笑著説。
我走進這間工作室，A 的學長從裡面的房間走出來和我打招呼，「嗨，你就是梅苓嗎？我是這間工作室的老闆，叫我阿凱就好。」
阿凱走到工作室櫃檯後坐下，挑了根菸在室內開始抽。我不喜歡煙味所以皺了一下鼻子。「誒你習慣一下，我有點煙癮戒不掉。」他打開手機開始放「煙癮」這首歌。
A 沒說什麼，嘆了口氣説「進來吧，跟你介紹一下這裡在做什麼。」
走進裡面的工作間，我看到一張很大的桌子，上面擺了各種裁縫的工具，牆上也架上一個洞洞板、放上許多剪刀之類的用品，另一邊則堆了好多布。
「你其實也不用幹嘛，就幫忙招呼一下客人和整理這裡的工具啊布啊之類的。」A 撓了撓後腦勺，尷尬地笑了一下。
「好歐⋯⋯」我皺了皺眉頭，接下來半年應該會是個很無聊的日子吧。
